圆圈直线与立体人类文化演变的三种形态
如果我们按照时间和空间这一对范畴来考察人类文化的历史演变的话,那么,前现代的农业文化基本上表现为一种时间性的圆圈倾向,而现代的工业文化主要表现为一种时间性的直线倾向,至于后现代的后工业文化,总体上看则表现为一种空间性的立体倾向。当然,实际的情况绝不像这里所说的这么简单。由于无论是社会还是文化都处于不断的演变之中,人们在三个社会阶段的任何一个阶段里都可以看到三种形态的文化这样那样的表现。在本文中文化一词是被较为狭义地加以使用的,其含义大体上相当于某一个时代某一个人类共同体所具有的作为其不证自明的或本能化的认知框架的基本观点——这个基本观点,在曼海姆那里被称为 “总体意识形态”或 “集体无意识”,[1]而在美国当代历史学家卡尔·贝克尔那里则被称为 “舆论气候”。[2]这个人类共同体通常就是经由这个观点去理解、认知以及看待自然、社会、人生的,并且也正是在这个观点的指引下去生活、劳作、创造的。
一、圆圈:肯定时间性循环的前现代文化
这里的圆圈这一喻体所欲表明的是,在前现代社会,人类共同体总体上都倾向于按照时间的范畴把世界看成一个圆圈式的存在。就中国而言,凡对儒、道、释这三大思想文化流派有所涉猎的人,对此一定都不难形成非常深刻的印象。让我们先从儒家谈起。大体说来,儒家的圆圈式的观点可以被分为天地的、五行五德的、三统的以及文质的等几种。关于天地的圆圈式的观点,人们可以从 《易·大传》中找许多颇为典型的表述。比如,据 《易·大传》的意见,天与地这一相对的所谓两仪或者两极是相交的,并且当然也应该是相交的,因为只有 “天地交而万物通也”(《易·泰·彖》),“天地交,泰”(《易·泰·象》),“天地不交而万物不通也”(《易·否·彖》),“天地不交而万物不兴”(《易·归妹·彖》)。至于如何相交,一般表现为 “下济”与 “上行”的形式,即 “天道下济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易·谦·彖》)。这里的 “上济”与 “下行”所以得以实现,关键在于天与地作为宇宙的两扇门总是处于按时的辟与阖的循
环之中,“阖户谓之坤,辟户谓之乾,一阖一辟谓之变,往来不穷谓之通”。 (《易·系辞上》)而就天与地因相交而形成的天地之道而言,当然也表现为一种循环状态”。 《易·泰·象》认为 “无往不变,天地际也”。这里所谓际,据高亨先生的意见,“当读为蔡”。[3]而蔡,据 《小尔雅·广诂》的解释,乃是 “法也”。所谓法,用今天的话说,便是法则;惟其因为循环是天地之法则,所以它才是永恒的。正像 《易·恒·彖》所说的那样,“恒,享无咎利贞,久于其道也。天地之道恒久而不已也。 ‘利有攸往’,终则有始也。”再者,单就天道 (或即天行)本身而言,其运行同样也呈现出一种循环的状态。比如,日与月的运行便是最好的例证:“日往则月来,月往则日来,日月相推而明生焉。寒往则暑来,暑往则寒来,寒暑相推而岁成焉。” (《易·系辞下》)不但如此,这个循环性的运行还有其固定的周期,这个周期乃是七天,即 “先甲三日,后甲三日”(《易·蛊·彖》)。这里所谓甲指的是我国上古历法中的每月每旬 (十日为一旬)的第一日 (第一日之后依次为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这样,甲前三日至甲后三日共计七日。 《易·蛊·彖》认为,“先甲三日,后甲三日,终则有始,天行也”,意谓天道之运行始于一而复于七,终则又始,往复循环。
至于五行五德的圆圈式的观点,《礼记·礼运》的下面这句话为我们提供了绝好的例证:“五行之动,迭相为竭也;五行四时十二月,还相为本也”。此外,还有些说法比这个更详细并且也更具体,这就是所谓的五行五德相胜相生说,或即通常所说的五德终始说。五行五德相胜说的创立者被认为是战国时代的齐国人邹衍。按照邹衍的文章 《主运》的说法,“五德从所不胜,虞土,夏木,殷金,周火”。[4]至于五行五德相生说,其创立者据说是西汉末叶的刘向、刘歆父子。按照刘歆所著 《世经》的理论,“从伏羲的木德为始,以五行相生说为次”,“如此以母传子,以子承母,代代相生,五行之运,周而复始”。[5]事实上,早在西汉武帝的时代,董仲舒便认为五行的运行有如父子那样地周而复始,用他的话说便是“木,五行之首也;水,五行之终也;土,五行之中也。此其天次之序也。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此其父子也。” (《春秋繁露·五行之义》)所谓三统的圆圈式的观点,简单地说,就是坚信 “历代的帝王是分配在三个系统里的,这三个系统各有其制度。他们说:夏是黑统,商是白统,周是赤统,周以后又轮到黑统了”。[6]不管是五德终始论还是三统论,它们都表明,“那时的人的历史观念和我们不同。他们以为如果不会复现便不成其为历史。他们觉得历史是走马灯,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五德说主张五个德循环,三统说主张三个统循环,就是这个观念的具体表现”。[7]
上一篇:药品
下一篇:没有了